本帖最后由 oldpit_老坑 于 2021-2-7 09:47 编辑
“今日，又有1名幻脑症候群患者在海豚湾高声大叫，然后跳海自杀，这已经是第二起幻脑症候群患者自杀事件。下面请看本台记者的在线播报......”
超大的电视屏内继续报道着关于幻脑症候群的新闻，巨鲸镇的所有人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了幻脑症候群。症状初期是对声音特别敏感。稍微严重的患者会出现幻听和幻觉，偶尔会在睡觉的时候梦到自己在深海里游泳。在严重一点的患者会出现认知错误，觉得自己应该是一条在大海自由遨游的鲸鱼。一开始医生认为他们是涉及毒品而出现的幻觉，但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有接触毒品。找不到原因的医生们起了一个新的医学名词——“幻脑症候群”。他们觉得应该是某种外力作用下，导致患者的脑神经元出现问题，因此产生了幻觉，所以叫幻脑症候群。
炎炎夏日，一身暑气的邱医生撞开办公室的大门，“啊，热死我了。”扯开领带，他试图让热气从领口散出去。领带上，白色的领夹安静的躺着。丢下包，邱医生直接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还是公司的空调吹的舒服啊。水电费又长了，家里都供不起空调的电费了。”
办公室的同事老杨摘下老花镜，“少贫了。刚刚新闻上说的那个幻脑症候群患者，你救起来了么？”老杨今年已经退休了，但局子里为了解决幻脑症候群自杀的问题，又将人请回来了。整个办公室就他和邱医生两个人。幻脑症候群自杀率并不高，而且地点很固定。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自杀的患者们都会跑到海豚湾对着天空拉高嗓子尖叫，然后猛地跳入海中。每到这时候，老杨和邱医生总要去现场，对那些患者进行心理辅导。
自杀的患者，一开始并不多。当局习惯性的认为只是精神方面的疾病，便和以往一样请了一些心理医生。但一年年过去了，自杀的人数悄然上升，出现相同行为的人越来越多，不得不引起当局的怀疑，于是专门成立了幻脑症候群自杀调查小组。小组就老杨这个退休老刑警和心理医生邱医生。大家都在说这是给当局特地给老杨养老的地方，幻脑症候群哪有这么严重，明明就是想自杀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而已。
等凉快了，邱医生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那小兔崽子，真把自己当鱼了，一头扎下去，游的比谁都快。搜救队的两条船愣是没拦下来。”
“哦？有这么厉害？”老杨好奇心也上来。
邱医生摆摆手，“那你是没看见，他一个猛子扎下去，身体扭啊扭几下瞬间就出去了，那动作就和水族馆的海豚一样。谁都赶不上，要不是最后捕鲸队的人出来帮忙，我们都抓不住那个小兔崽子。”
“那人呢？”
“送精神病院了啊。”
老杨捏着下巴，继续看着电视台的报道，若有所思。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CND电视台的前线记者。这是本年第二起幻脑症候群的患者自杀时间。在现场我们可以看到，在搜救队和捕鲸队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将患者救起。而周围，也聚集了无数目击者。我们现在来采访一下。市民您好，请问您对这起幻脑症候群自杀事件有什么看法？” 市民A：“没什么看法，大概又是个神经病吧。”
市民B：“这是诅咒，这是他们的诅咒，他们回来报复我们了。”
市民C：“什么神经病，明明没什么关系，大概就是失恋啊啥的压力比较大吧。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大不如从前了。”
邱医生撕开他的午饭——鲸肉三明治，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老杨电视里放着的无聊新闻让他不禁有些烦躁。狼吞虎咽吃完了，午饭，他发现包里还有一袋鲸鱼肉干，“老杨，鲸肉干，吃不吃？”
老杨眯着眼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不吃这个。”
邱医生抓了一把鲸肉干丢嘴里，“老杨你还真是老古董，这可比你天天吃的牛肉好吃，你怎么不吃。”
老杨笑笑，“我老了，可不是老古董了么。你的新领结挺好看的啊，什么做的？”
“这个？”邱医生抓下来，在老杨面前晃了晃，“这可是最新流行的鲸鱼骨领结，用鲸鱼的骨头做的。便宜好用还好砍，这个送你了。我还有。” 老杨想要拒绝，但邱医生非要他收下，盛情难却之下老杨接过，拿在手里仔细把玩。温润细密领夹在手里竟然还有种奇异的沉重感。他叹了口气，找了个帕子仔细包好，小心收起。
邱医生躺在沙发上，听到老杨的叹气，“老杨，突然叹什么气啊？”
老杨抿抿嘴，“我只是没想到那么大的鲸鱼，现在竟然变成了领夹。毕竟——”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说下去。
“别叹气了，他死的值得了。”邱医生将脚翘到茶几上，露出了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神气的抖抖腿，“鲸浑身是宝，具有重要的经济价值。一头鲸鱼的肉就能喂饱小镇上的所有人，还好吃，我就天天吃鲸鱼肉。除了肉以外，鲸脂可以制造蜡烛和油画颜料。在炼钢和制革工业上也有重要用途。可以被用来当作某些精密仪器的润滑油等，又可制造化 妆品等。这可是能带动不少经济呢。”
正说着，邱医生特地抬脚，拍拍他的皮鞋，“看我的皮鞋就是鲸鱼皮做的。这柔软的表面，这原生态的花纹多好看啊。镇上不是还特别流行鲸皮包么——”
“停停停，我知道了。”老杨赶紧打断他的话，再说下去，“我知道，我们镇的发展全靠鲸鱼。”
“对咯，也算是死得其所吧。”邱医生吧唧嘴，又给自己抓了一把鱼干，“老杨啊，听说鲸鱼肝对身体特别好，特有营养价值。正好我那边有一块，你也吃一点吧。”
老杨连忙摆摆手，“还是算了算了，老人家了，老感觉像拿着尸体一样。”
邱医生满不在乎，“别给那些媒体和什么环保主义者洗脑啊，吃猪肉吃牛肉不也是尸体。没什么区别，发展才是第一位的。”
老杨还想张嘴说些什么，电话铃就响了，医院说患者在医院里自己闭气自杀了。因为开了免提，邱医生也听到了。沉重的消息比空调还要凉，冻结了听电话的两个人。短暂的沉默后，老杨才对着电话缓缓的回答，“知道了。”
挂掉电话，邱医生忍不住跺脚，“这都是第几起了？这群人心理有病干嘛不去看医生呢。领导又要追问我们的绩效了。”
暴躁的时候，空调突然断电了。热浪破开门窗，再一次涌来。老杨拿出老古董电风扇，古老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吵的邱医生脑袋疼。“这老古董声音怎么这么大。”
“还好吧，我觉得还行。”老杨摇着蒲扇，一边打电话给供电的负责人，“供电的说，刚刚自杀的那个小伙子是给我们供电总控的程序员，现在他死了，要打电话给另一个休假中的程序员，可能要等两三天。”
“死了也不让人省心，啧。”
风扇依旧吱呀吱呀的转着，躁动的夏日，邱医生和老杨依然翻查着案例。哗啦啦翻纸的声音让邱医生更加烦躁。天太热了，他脑袋上不停的冒汗，时不时盯着办公室的时钟，想要下班。下班回家就可以吹空调了，不用听这难听的电风扇的声音了。越这么想，他的内心就越焦急，竟然忍不住抖起腿来。老杨讶异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事，太热了，火烧心。”
老杨笑着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终于熬到下班点了，今天还发了工资。邱医生立刻本向本镇最好的餐厅，“一份鲸排，要海豚肉的，五分熟，再来一杯白葡萄酒。”
“老样子，再加一碗鱼肝汤？”
“对。”邱医生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他最喜欢的菜。入口即化的海豚肉，加上美味的鲸鱼肝做的鱼肝汤，鲜香美味，欲罢不能。很快，菜就被端上来了，在海洋版的音乐中，他尽情的享受自己的晚餐。店家也很有特色，海底世界般的店内设计，投影出湛蓝的波浪笼罩全场，给人十分舒心的感觉。邱医生感觉自己要在这家店里化成一条鱼了。蓝色的梦幻多美好啊。满足的享受完这一顿大餐，邱医生优雅的擦擦嘴，感叹着生而为人的幸福。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果然只有智慧的人才是食物链的顶端。
走出饭店，街上张灯结彩。还有两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捕鲸大赛。所有的捕鲸船都从将海豚湾出发，开始为期一周的捕鲸活动。谁捉的最多谁就是本年度的捕鲸之王。每次到折狂欢的时刻，小镇上所有的人都将陷入一种狂热的气氛中。邱医生也被这愉悦的气氛感染了，在街上随性滑出了一个小狐步，再来几个轻快的踢踏，他就像海洋馆里舞动的精灵一样轻盈灵动。如果在水里就更好了。带着这种想法，邱医生很快入梦了。梦中是大片大片蔚蓝的海洋，温暖又轻柔的荡涤着心灵。这两天蔚蓝的梦，让邱医生着实睡了个好觉。
捕鲸大赛很快就召开了。镇上所有人都聚集到海豚湾为英雄们送行。邱医生也去凑了热闹。一恍神间，他突然看到热闹的海豚湾到处染上了鲜艳的红色。眼前美好热闹的海豚湾突然变成了屠宰场，到处充斥着惨叫，震得他头疼。似乎只有蔚蓝的大海才能给他一丝慰藉。幻想冲击的他头疼欲裂，海浪一层一层的叠积而来仿佛有召唤他的魔力。鬼使神差的，他一步一步的想着岩悬崖边迈去，最终一头扎进海豚湾大海中，谁也没有发现。 一周后，满载而归的捕鲸船们拖着数百头鲸鱼的尸体回到海豚湾。海豚的血瞬间将整个海豚湾染红。有的鲸鱼还活着，不断地挣扎，尖叫。这个时候，“捕鲸英雄”们纷纷拿起后里的电锯，分割战利品一样的切下他们想要的那一部分，炫耀般丢向喧闹的人群。鲸鱼的屠宰场和人类的欢乐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混合在一起，仿佛一场邪教的狂欢。
“本台报道，史无前例的幻脑症候群患者集体自杀事件就发生在捕鲸大赛结束的第二天，数十位患者坐着相同的姿势，跃入海中。目前搜救队正在打捞幸存者。对于患者们此举的原因，有关部门正在调查中。下面播放下一条新闻——”
老杨依旧开开着电视新闻的外放，以及他那吱呀吱呀的电扇。对面邱医生的座位空荡荡一片，他的座位上则多出了一大筐资料——都是那些集体自杀的患者的资料。堆积如山。老杨摩挲着邱医生送给他的鲸骨领夹，决定去现场了解一下。随手将领夹放在文件上，老杨就离开了。
小办公室内，电视机关掉了，电扇还在转。吱呀吱呀的声音突然传来几声鲸鱼的鸣叫。诡异而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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